苋红【堀兼】五

之前写的啦,每次都赶时间写完来不及发出来。。。。。汪这篇一定有希望写完!!写完就发个全文修正错别字版本!

我对堀川和兼桑的爱一直支撑着我走到如今【躺平】

哦已经是修正版啦=v=

五、

兼桑非常喜欢梅花。

因为土方先生喜欢梅花。惦记许久才得到的二代兼定,配的拵就是红色的刀鞘,刻着一轮梅花的刀锷,枝山椒图的目贯。当然也是为了与现有的堀川国广配套。土方先生也写了很多首关于梅花的俳句。

兼桑非常喜欢一切挂在枝头的红色大花。这点和隔壁冲田组很不同,清光顶多特别喜欢凤仙花,那是用来染指甲的。

他继承了土方先生的偏爱,自信和其他许多东西。偶尔的急性子和爆粗也是。

推广开去,兼桑喜欢有最多花朵的春夏之交。那正是他诞生的季节。

那一年他长得飞快。不可思议,堀川曾陪他仔细观察过那个七月的睡莲,从早到晚的变化,可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还是会对兼桑的事感到惊讶。人类身体蕴含的美,不断地融合流变着,从天真柔软变得清脆而锐利。长开的手腕,握着红鞘的刀,仿佛能划开冬夜和水流。那个融雪之夜,兼桑已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堪堪比堀川高一点,堀川握着他的另一只手,跟着新选组一同转徙,经过茫茫的郊野。融雪汇入小溪。映着水上的梅枝,只开着几朵贴梗的花。土方先生在那个夜晚写了新的俳句,而兼桑只是回头对落后一步的堀川说:“国广,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一起看梅花对吧?真快,没想到今年就能实现了。”而堀川,从那时盯着兼桑笑时都露出的虎牙,满心的风声鼓动得什么都没有想的堀川,到后来发现那是最后一次大家都在一起的冬天而拼命回忆每一个细节的堀川,都未能找到合适的话来描述那时眼中所见之物。

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偶然读到这句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上学路上看到鸡冠刺桐开花,便意识到进入五月。看着那红得沉硕饱满的花,几乎坠枝而下,堀川想:便是这时候了,从这礼拜开始不把满天灰蒙蒙的积雨云承载的水汽全部落下,这个季节就不会结束吧。

大地一片幽绿。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学校里,整环校道上,尖叶杜英都在开花,白色的指甲盖大的花瓣,一层层的铺在台阶上。随后是白兰,以高二高一楼间厕所对面的两株为盛。多年来一定影响了几代学生对厕所除臭剂的气味标记。而后又是鸡蛋花。

湿润的花雨,萦绕不散的油质香气。察觉到花叶艳山姜抽出花序,尖叶杜英树下已只有棕褐色的雨的残骸。香气萦绕不散,察觉到她们之间微妙的不同,来不及分辨又怅然若失。

而北门外,夹竹桃和扶桑早已不紧不慢地开着。雨水漫天地流着,即将带走这个五月。堀川撑着伞站在北门前的斑马线上,不知自己是急切地想回去,还是想往前走。

 

堀川仍记得在夹竹桃刚开放时,曾告诉他小心不要碰纸条中白色的乳汁。一边为他进行手入一边解释说因为战斗他的身体上经常有细小的伤口,容易感染。

兼桑鼓着包子脸说,又不是真正的人类,没有依据说明会感染嘛,之类的。

堀川皱着眉,简单地概括了自己的判断标准:“不要做让我觉得有危险的事。”

之后兼桑每天一早起来,也不收拾被铺就溜出去,搞片什么花什么草回来,正好堀川收拾好就帮他梳头换衣服。堀川曾对他钻草丛后总把一些枯叶土块挂在身上带进屋里表示不满,然而不满也没什么用。堀川只能一边叹气一边把一只若蝻从柔细的发丝中挑出来,简洁迅速地掐断头部丢到廊外,温柔地催促他:“把梳子拿过来。”红色的桃木梳子,堀川当时转交这份礼物时还突然想到“该不会有驱鬼功效吧”。然而兼桑非常喜欢它。每当这时都会乖乖坐好递上梳子,让堀川打理头发,左鬓一小束扎上红色带,两边再各引一缕到后腰处又扎一条丝带。夜雨后的郊野,清冽的香气从廊外,兼桑身上飘出来。他的手指捻着手里桃红色的花朵,嘴里念着:梅の花咲るしたけにさいてちる

见梅开正浓,试想凋时叹零落,垄中余香在。

 

兼桑很早就能记住土方先生写的所有诗,尤其是关于梅花的。当时也许不知道什么意思,却经常喜欢哼。悬铃木落下一地黄叶的秋天,十一二岁的兼桑蹲在地上一边戳叶子里钻来钻去的节肢动物玩,一边念着:咲ふりに寒けは见へず梅の花

森峭犹入骨,仍是寒尽觉春生,寻梅何不见。

清脆轻快的声音,好像读不懂世间文字的含义一样。俳句里的季语被随意地抛弄,像金秋落下的球状光斑一样黏在他的红色衣摆上,天真得不知时节。

就是在那时与他约好,雪夜一起溜出去看梅花。

“得挑一个和平的雪夜啊。”听闻此言的土方岁三如是说。他刚结束“副长的闭关”,大概得了新的诗句,心情很好。土方先生笑着把新写的俳句递给兼桑,兼桑欢呼一声就拿去背了,转头对堀川说:“出门记得带上本体,万事小心,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会屯所。还有,”再次露出微笑,“不要惊动冲田,他睡得很浅。”

堀川真的非常惊讶。其实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把与兼桑的约定想得这么认真。“真的可以吗……”他喃喃着,最后只是说,“土方先生,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土方岁三一边笑一边捻左鬓的头发,九月稍显凉意,那双眼里却映着十二月的雪。“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但已经看过许多次梅花,今生已经完全记下了她们的美丽。但兼定还没有度过第一个冬天吧,你们可是有灵性的刀中诞生的神明,若用局中法度来要求你们,未免太怠慢了。”

“明明……去年换屯所的时候,我就陪您看过了。”堀川皱起眉,喃喃自语。

“是啊。”土方岁三仍是淡然的神情,抬头望天边渐渐烧起的炊火和红霞。而堀川国广抬头望着他,这个仍算年轻的人类,手指敲着节拍,忽然轻轻地和着调子唱起来:我年も花に咲れて尚古し

 

岁月常相似,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催。

 

那个秋天前后,因为比较闲,堀川偶尔陪着兼桑出去玩,兼桑拉着他去城里看护城河边的荷花也是在那时。荷花已经开到尽了,堀川盯着开始衰败的水面发呆,兼桑却很高兴,伸手使劲够到一片仍非常挺拔的荷叶,撑在头上在河边跑来跑去。有时安定和清光也会跟着跑出来,安定拿着清光的本体削莲蓬,清光则蹲在岸边把莲子一颗颗剥出来吃掉。为了跟上安定的速度把两边脸颊都塞得鼓鼓的,还不满地说:“用指甲剥这个好麻烦,能不能让我用刀……”(因为说得含糊不清,以上及以下都是堀川意译版本)

“不能。”大和守安定把二尺四寸的打刀耍得风生水起,“莲蓬不会伤到指甲的,再说你本来不就打算出来摘花重新染色吗。”不知为何,也很高兴的样子。

“话虽如此……”清光还皱着眉心疼指甲,又因安定加快了速度而更努力地埋头吃起来,“可凤仙花怕湿,沿河走过来都没见到,你说的到底在哪里啊?”

“那边,向阳的山坡上。”安定把最后一个莲蓬往后扔,抬手一指。

“傍晚很可能下雨,你们要赶紧去哦。”堀川说。

于是冲田组吵吵嚷嚷地来,又吵吵嚷嚷地走了。堀川看着仍在嬉闹的兼桑,漫天衰荷的景象给他带来的一阵阵寒意,还未消散。十一二岁稍长开的躯体,坐在水边精致繁复的衣摆和垮裤都毫不在意地浸在水中,勾勒出纤细的小腿。已经开始脱离包子脸,纤细的手托着粉红嫩绿的,清雅的大花。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水中划着腿,长发末梢在水中散开,好像那上面自己早上系的红丝带也会随着柔顺的线条滑入水中。

不会的。堀川对自己说,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他正要走过去,那边兼桑高兴地挥手说:“国广——快过来看——”一滴水打到堀川的额头上,傍晚的雨如期而至。

从肩到手立刻被打湿,雨水从发梢滑过脖颈,堀川呆呆地看着兼桑冲自己跑过来。“国广,我们快点跑回去吧!”他见堀川愣愣的,就拉了一下对方的手,又抽回来帅气地单手扯下披在肩上的羽织,甩到堀川身上,撑着那片荷叶就兴奋地冲入雨中。天更阴沉,兼桑跑了两步又回头催促,于是堀川惊醒般上前抓着他的手,沿着河边,从滩涂跑到田野。

后来才想起那种寒意的由来,大概就像俗话说的,一场秋雨一场寒。

 

到城里就常发现,刀灵的服装有奇特之处。冲田组在一旁对比就更明显,兼桑和安定的服装尚与街上行人颇有相似,堀川和清光的就很不一样了。虽然街上的人都看不见,新选组的众人也轻易接受了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怪设定,但堀川自己总觉得其中有点奥妙。以上说的是出阵服,内番服的话冲田组的非常正常,土方组的稍有奇怪,但看起来也很方便的样子,近藤勇局长还开过玩笑说“说不定是以后服装的流行”“真想叫裁缝照着做一件给妻子试试”。到很久很久以后,堀川再回想起来,才隐约察觉服装设定的意义。

说回当时。其实刀灵每次显形都整整齐齐地自带整套服装。然而兼桑的出阵服在几人中最为复杂,他自己又总是把它弄乱、穿不好,所以堀川很可能是最清楚这套衣服的人。饶是这样,堀川也曾在帮他穿戴的清晨,托着那两只精致的耳环表达疑惑:“这个……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兼桑困惑地眨眨眼睛:“我记得国广也有,对吧?”

堀川点头,把一对红色的耳钉摘下来。把它们并列放在手心的那一刻,堀川好像微妙的察觉到什么,心跳一顿,抬头就看见兼桑扬起大大的笑脸说:“这一定是我们搭档的证明哦,国广!”

堀川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上所蕴含的意义。这个世界,一切事物都有其意义。

之后兼桑就突然对其他刀灵的服饰设定有了兴趣。“清光,你耳朵上是不是也挂着吊饰啊?”走出演练场时,兼桑扭头对刚刚切磋过的对手说。

清光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一边抬起下巴俯视对方用身高优势表现自己的愤怒一边说:“有也不给你看!和泉守兼定,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我的外套。”并把怀里因战斗划开等会手入时进行修复的红色外套抱得更紧。

兼桑撇撇嘴:“只是因为很好奇才想看一下啊,我的不也给你看了?大家都没见过你那种外套嘛!”

“跟别人不一样才证明我的可爱!”清光眨着通红的双眼,张开的嘴隐约露出尖尖的犬齿,“我每天都很努力的打扮自己,要是被你弄坏了怎么办?”

“只要回到本体再重新显形,不就有整套衣服出来了!”

“呃,话是这样说……”清光愣了愣,一时没防备长高了许多的兼桑,对方突然伸手撩起耳边柔软的头发露出耳垂。清光叫了一声,咬着下唇就想揍眼前咯咯笑的兼桑,目睹全过程的堀川想上前劝架,出阵回来的安定适时地走过来一把抓住清光的白衬衫领子往后拉:“兼定酱(Kanesadachyan),你在干什么呢?”

安定在外人(人类)面前非常礼貌乖巧,然而饶是堀川也许久没见过安定露出这种笑容了。于是琢磨该怎么跟兼桑讲关于冲田组的注意事项。

兼桑已经因为那个念得抑扬顿挫的称呼吓得跳起来,一边抖着满身鸡皮疙瘩一边认怂的说:“好好好,能不能别那样叫我……”

安定拿自己的羽织罩着清光拖进屋里,堀川叹口气想劝兼桑也该去洗澡了,兼桑却兴奋地说:“我看见了,清光的是黄铜的菱形坠子,而且是耳夹没有打耳洞!”当时就佯装生气地扯了一下兼桑的耳朵。

 

后来才明白,耳环的意义,大概就是暗示清光其实很怕痛吧。

 

冬季大三角悬在苍蓝的夜空上,群山起伏,潺潺的水声渐行渐消。到扎营地前土方一直与对方交涉,察觉不安气氛的兼桑一直紧跟着土方,牵着堀川的手。与单纯直率的近藤局长不同,土方先生作为副手一直承担着几乎所有对外交涉商讨事宜。堀川曾以接近助手的身份帮他处理过这些事,有时对方不能看见刀灵,有时能,有时能利用堀川的高侦查和不易被察觉的身形进行胁迫和暗杀。堀川见过许多不同的人,对土方有敬佩,敬畏,称他风趣风流,也称他“鬼之副长”,但都提及美丽的容貌。

很多人理解他,亦有很多人不理解。真不可思议……很多年后堀川曾特地查过土方岁三相关故事,读到过他和艺伎若鹤太夫的相遇,久远的历史记载年代模糊,堀川自己却也记不清了,那时自己已经成为土方的刀了吧?真的不知道吗,难道是那种地方不便携带胁差进入?以土方先生谨慎的性格……不对,那么多年前的事,人类是会变的吧?短短几年,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尤其是在动乱流离的年代。

堀川曾在收拾文书时找出一摞十几封信,看了封面隐约察觉出自不同女子之手,拿去问土方,土方惊讶地放下烟斗,垂眸扫一眼,便呵呵的笑起来。

“就是情书啊,情书。”他吐出一口烟,“当时扎成一摞只是想炫耀,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那……要放哪里?”堀川抱住柔软的信纸,一下子变得无措。

“问近藤局长去,当时我可是整捆寄给他了,居然随手丢到现在才被找到。让他打扫完做好今晚见客的准备,哦还有一句,”然后言简意赅地爆了句粗,挥挥没有拿烟斗的手就让他走了。

当时的堀川觉得土方是在开玩笑,于是在传达时省略了最后一句。可是从那时起,疑问就一直回荡在堀川心中:自己算是了解他吗?还是不了解他呢?那样年轻的人类,却总是在说堀川一直一直都无法理解的话。当然那时的堀川作为新刀,比土方少了二十年的经历,然而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土方在堀川眼中还像那遥远的红色亮星一样。

参宿四。区区两百年对这颗膨胀的红巨星来说什么也不是,堀川却在很久以后才理解它的遥远。堀川呆呆的盯了一会,这时新选组已经开始扎营,为了少占床铺刀灵只要缩回本体就好了。堀川看见土方在交涉完成后转身,冷漠冷静的脸随低头的动作垮下来,抬头又对他们露出微笑:“今晚,你们来陪我吧?”

这种语气……堀川福至心灵,然后才明白其中调侃的味道。土方先生,是在对自己开玩笑吗?兼桑却只是也笑起来拖着堀川跑过去,因为身高差距只能把本体拍到主公的胸口,却还很豪迈的说:“那当然,有我在,天亮之前谁也不会伤害到你!”土方垂下眼睛,亲昵地揉揉兼桑毛茸茸的脑袋。

那双蓝色的眼睛,仍天真地笑着。——真的吗?

“兼桑,你怎么看待土方先生的呢?”彼时他们身高相近,堀川用鼻子蹭着对方散到肩上的黑发和红丝带说。

“阿岁非常了不起!”一抬头,就撞见亮晶晶的蓝色瞳孔,“你看,在这么多人都迷茫地不知去哪的时候,只有阿岁一直在带着他们往前走。”兼桑指了指刚静下来的营地,“冬天雪夜在郊野走这么长的路,大家一点也不迷茫,一定是因为相信着阿岁。就像梅花一样啊。”

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兼桑把脸朝向队伍将要前进的方向,堀川忽然想起不知谁说的,武士把自己的一半灵魂分给了刀。这种想法只一瞬,然后兼桑扭头对他笑:“我去阿岁那里啦。”手心一空,刀灵的虚构的身体像萤火虫一样散开。

营地里,有人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春临大地。兼桑已完全出落成少年的模样,纤长而美丽,值得一提的是性格也进入了小公鹿般骄傲的中二期,诸如“强大又帅气”“我的崇拜者又增加了”等一大批口头禅也是在这个时期养成的。堀川仍跟往常一样,在兼桑出门巡逻/演练场/去城里玩脏兮兮地回来往他怀里蹭时,把丝带摘了缠在手上把发丝梳顺,然后带去洗干净。这都是习惯了,堀川一点盯着他的脸一边想,兼桑说不定很敏锐吧。

说不定他远比自己更理解土方岁三寄托在梅花上的感情。变化不知从何时开始,又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毕竟他们是如此地……如此地相似。

土方先生渐渐喜欢上了睡前吹笛子。梅雨过后,夏天就来了。

 

榆叶梅,海棠,杜鹃,蔷薇。忍冬。一阵雨过后,蝉声渐响。凤仙,牡丹,荷花,紫薇。堀川总是从兼桑的口中手中得知物候的最新变化。忍冬是偏爱,凤仙花是发展睦邻友好外交政策,其他红色系大花都很喜欢。反正逻辑非常简单。喜欢就喜欢,兼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的话也从不苦恼,堀川却在很久以后才按着记忆一个个查了出来。

七月流火。飘着笛声的夏夜,堀川哄兼桑去睡了,出到廊外掩上拉门,仰头望着夜空。堀川视力很好,无数星星落到他眼中,却最容易被红色的星星吸引。天蝎之心,心宿二,大火。土方望见他,就对他笑。一个月前,土方亲自审问俞屋喜右卫门,确定长州番士将在京都防火的消息,就一直在三条大桥到四条大桥进行搜索,明天就令队士们悄悄地到八坂神社后面集合。

“土方先生,早点休息吧。还有,祝您武运昌隆。”

“这话不是出阵前说才更有效吗?”笛声停了下来。

“您可以理解为现在这句,是我以跟随多年的助手的身份说出来的吧。而明天,我将追随您一同奔赴战场。”

土方轻笑一声。堀川一直记得这个笑容,直到后来,读《银河铁道之夜》时,想起这个七月流火的夜晚就忍不住哭了出来。牺牲自己救黄鼠狼最后化作星星的蝎子,那种只要这个人获得真正的幸福,愿意守在闪光的银河河滩上一百年的心情。

 

1864年7月8日,池田屋事件。

实际上带着堀川和兼定的土方岁三并未遭遇过多阻力,真正在土方冲上二楼前陷入苦战的是近藤和冲田。真的很危险,那是的冲田已经病得很厉害,正值酷暑,堀川后来听近藤说他差点咳血倒地。那天他坚持地战斗到底。堀川跟着土方赶到时,冲田把加州清光插在地上咳嗽不止,土方用兼桑解决余下的浪人,堀川检查插在地上的刀,铓子折断了。他抬头看靠在一起的武士和刀灵,都沾着血污脏兮兮的,武士随手把咳出的血擦在羽织上,刀灵开始变得透明——不,并没有。堀川一把拉住清光的手臂阻止自己的臆测,清光抬起茫然的红色眼睛,“快点,我带你回去。”清光非常轻,饶是这样身高差距还是使搬运变得不便,后来是兼桑把清光搬回屯所的——对啊,那时的兼桑外表已经长到十五六岁了,而且高挑的身材也初见端倪,就像去年他跟清光打架时堀川所想的那样——一路上堀川都紧紧握着兼桑的手。

清光一直想得到爱,而冲田也一直握着他,直到他作为刀的最后一刻。但是,在这方面,这种脆弱的相互陪伴,也到此为止了。

刀灵的身体尚未完全消失,然而体力和精神都在迅速下降。到了屯所,清光就一直靠着立柱坐在廊下,等堀川找安定过来,已经像睡着一样一动不动。安定走到他面前蹲下,双手捧起他的脸,清光睁开一双通红的眼睛。安定死死的盯着他,通红的瞳孔渐渐涣散,最后整个人向前倒在安定身上。安定埋在清光的肩窝里说:

“我爱你。我爱你哦。”

他说得不算小声,但堀川不知道清光有没有听见。然后刀灵的身体像萤火虫一样飞散开。

(人类非常脆弱,又非常美丽。)

恍然想起谁说过的话。语气淡然平静,又像是非常怀念。

(极端的脆弱和极端的美丽,能同时显露出这两者的,一定是人类的灵魂。)

然而,当时的堀川,只是牵着兼桑,隐约意识到自己(刀灵)与人类的界限更加模糊。恐惧与欣喜,都混在悲伤之中。兼桑对这样的自己(搭档)明显踌躇了一会,用另一只手使劲撸了一把堀川短短的头发,拉着他悄悄地离开庭院。

“走吧,”他头也不回地说,夏季大三角悬在漆黑的发丝上,银河从中向外延伸,横贯南北,“一定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让我们去做。”

 

永恒的夏夜,蝉仍在唱着歌。

 

1868年7月19日,冲田总司病逝。

在那之前,冲田休养期间,就已经很少看见大和守安定。冲田死后,安定应算做遗物。然而那时的新选组已算穷途末路之境,除了冲田还有不少队士脱队,最后两年土方战斗得很凶。堀川和兼定再没有机会去看望大和守,之后也在历史记载中遗失。

最后一次见面,主公在屋里谈政治形势,刀灵在屋外,却没说什么话。安定一直在笑,那笑容在他脸上让堀川觉得熟悉又陌生,然后他说:动かねば暗にへだつや花と水

身不动,能否褪却黑暗,花与水。

 

坡地上,又一朵开败的凤仙花垂落到泥中。

(知道碳循环的意义吗?就是说,生命在死亡后,终会自由地回到广阔的天空中。)

在问及生死之谜时,那个人曾用开玩笑的语气科普了一番然后这样说。

(有形的躯壳都会消融,物质本身却不灭不生,循环流转。说不定,人世间发生的故事也遵守这样的规律呢。)

在那一年,最艰难的时候,土方岁三曾在火炉前静坐,彻夜思索。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一把打刀一把胁差,坚定地陪在他身边。在堀川第三次出声劝土方去休息的时候,兼桑突然说:“我愿意与您一同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是为了您心中的大义,即使像清光一样碎在战场上,我也不会感到遗憾。”

人の世のものとは见へぬ桜の花

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相对唯顷刻。

 

1869年6月20日,土方岁三战死。

山穷水尽。在那场战斗之前,土方就把和泉守兼定寄回老家。违背了兼定的意愿,然而堀川一直没有机会知道兼桑的想法,直到那个六月,他终于被作为遗物送回。

一定要活下去。看见兼桑的脸,满心的悲哀又化为决绝。兼桑又长高了一点,只是低头埋在堀川的肩窝里,闷闷地、未完全脱去哭腔地说:“现在……还有什么事我们能做的吗?”

“我们就是土方岁三的象征,我们承载了‘土方岁三’这个名字承载的情感……就看着这个世界走下去吧。”

这个年代不再需要刀剑,可是还需要象征。即使彷徨不安也要走下去,因为一切都还没有答案。堀川抬起头,在故居门前土方曾亲手种下一丛矢竹,在夏日的阳光下轻轻摇曳着。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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